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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化

  • kwokoiyinglydia927
  • Dec 31, 2024
  • 6 min read

娜塔莎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,


吻了吻那顆在白绫上的頭顱,


她吃力地把屍體搬到床上,


守在床邊苦思良久。


***


娜塔莎的怪行傳遍家族,


「娜塔莎」成了標奇立異的代名詞,


眾人皆在背後指指點點,甚至好幾次想要殺死娜塔莎,


弟弟好言相勸,讓娜塔莎不要再執迷不悔,


上門探望的那天,見娜塔莎仍守在屍體的床邊。


「呯」她的弟弟用關節位置狠狠地撞上她的肚子。


 「只要妳忘記這個人,一切也能夠重新開始……娜塔莎,不值得呀,這只是為了這樣的一個負心人……」


***


「他情況如何?」


「還好……就是有點呆滯。

娜塔莎透過窗口觀察著眼前的「少年」,應該是少年吧……


眼前人長相醜陋,若不是出於好奇,娜塔莎也不願前來看他一眼。


「這是上古遺下的最後一個人類?」


「對,其他不是適應不了環境,就是早已自殺。」


三年前,愛非莫埃蒂亞 (Ephemeroptera) 家族於海邊處理時發現一大堆被重重包裹的化石。


其中一人一看便知這些並非化石,而是採用人工排水法而達致假死。這是一種昆蟲或單細胞生物常用來抵抗極端天氣的手段。


於是他們打開了包裹,讓化石重新接觸水。


原本黝黑乾枯的化石,立即變成象牙白的身軀。根據包裹的年份檢定,裡面的化石起碼達數十萬年以上。


愛非莫埃蒂亞家族本來打算能好好跟這些上古人類好好對話,卻發現他們一個個死去,他們調節了溫度濕度,改變了環境氣壓,救回些人類。人類卻又因陷入絕望而自殺,最後只剩下青年一人……


「你叫甚麼名字?」娜塔莎走近眼前的少年。


「不,小姐,妳會嚇壞他們。」


「小姐,這幾天來我們一直與他說話,但他們就是一個單字也發不出來。我想,他們的種族根本沒有語言。」


「小姐,他很有可能會傷害妳。」


「我叫……A,你叫甚麼名字?」少年眨了眨眼,好奇地看著娜塔莎。


「娜塔莎。」


面對這樣的情景,其他人員也是嘖嘖稱奇,紛紛將與少年交流的工作交給娜塔莎。


***


就這樣,一連幾十日,娜塔莎依家族要求,問了A不少有關古代的情況,


A也提供了不少新的技能與方式,


改善了他們一些生活狀況,


A也從一開始不被眾人待見,到之後成為眾人尊崇的一員。


娜塔莎也許是族群裡唯一不切實際之人,


她的兄弟姊妹們只是想著要怎樣壯大家族,


娜塔莎卻只想知道生存的意義,


而唯一能夠好好地回答她的也只有少年。


也只有少年的唇瓣才會做出這樣美麗的弧度


「就是為了好好感受生活,和所愛的人好好探索這個世界。」


「愛?你有嗎?所愛的人?」


「可以是妳嗎?」


娜塔莎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,不理怎樣想,這也太瘋狂了吧?


娜塔莎伸出她的翅膀,放在少年的手旁比對。


「你看看,我們這樣不同。」是的,他們根本不是同類。


「的確,很不一樣……妳比我瘦得多。」


青年緊緊地握著娜塔莎翅膀下的小手爪,娜塔莎終於也能發力地回握過去。


嗯,種族或許也不算甚麼,只要我們喜歡就可以。


娜塔莎以為青年對她就是愛,殊不知只是一種不知真相的迷戀。


青年失憶了,卻不是對過去的回憶,而是對於人類這物種的回憶,就像是從小活於狼群的小孩。


所以娜塔莎不知道,或許那一天青年記起自己身份時將會是那個光境。


***


雖然青年擁有眾多愛非莫埃蒂亞家族所不認識的知識,但畢竟是個人類,


在這個時代所輕視的種族。


所以無論青年是如何優秀,他根本不被正視,更沒有資格與娜塔莎相伴一生。


在他們眼中,青年不過是家族中出色的僕人或是寵物,


因為人類一直也是他們智化昆蟲的食物。


作為智化昆蟲中的蜉蝣目,他們擁有翅膀,敏捷的身手,


而人類早已不復當年勇,當年碩大的腦袋,現在只剩下空洞的腦殼,身體卻還是當初那般羸弱。


不消幾世紀,人類徹底成為智化昆蟲征服,而智化昆蟲兇猛的形象也深深地洛下人類的腦海中。


雖然青年不知道其中底蘊,但娜塔莎與青年早已私下約定,不管二人身份為何,始終不離不棄。


即使智化昆蟲已踏進當年智人的成長之路,但各智化昆蟲為了爭奪佔比,生殖才是他們最重視的東西。


娜塔莎無可奈何,唯一辦法是讓身體不變化作成蟲,不成熟的生殖器讓身邊眾蟲也沒法進逼一步。


為了壓抑身體的成長激素,娜塔莎決定減少進食。


不過是身體虛弱了點,她絲毫不介意,以為這樣就可以好好與愛人感受世界。


然而,卻不能。


***


青年是個人類,所以娜塔莎很久以前就沒有以人類為食。


但是,娜塔莎無法阻止家族捕殺人類。


那天,嗚嗚的哀鳴自地下室發出,將青年吸引了去。


原來以為是貓狗的叫聲,一看卻不得了。


簡陋的地下室內,是裸身的男女,他們一臉驚恐地看著光源處。


定晴看是人類,男女紛紛向青年伸出手來。


地下室腥臭黑暗,青年往四處張望,才發覺身旁無數骸骨與血肉。


人類大概只是些不被尊重的畜牲,受智化昆蟲任意地捕捉與屠宰。


青年失神地一路從地下室奔回房間,他捉住床邊的娜塔莎的手。


「娜塔莎,地下室……那些人類」


咦!不對,人類……那娜塔莎是甚麼?我是人類,那她是甚麼?


娜塔莎是隻蜉蝣!?


眼前是數百個相伴纏綿的夜晚,數百次唇瓣相印的畫面,數百遍肌膚相貼的場景。


我一個人類跟一隻蜉蝣到底在做些甚麼!?


我喜歡上一隻蜉蝣。


不是吧!?


不是吧!?


不是吧!?


青年立即跪在地上嘔吐,娜塔莎想要上前扶起青年,卻被青年推開。


青年埋頭在那堆嘔吐物裡,發狂地尋找著甚麼。


「我早已停止食用人類,也未曾加入飯菜中,地下室那些人類是其他族人……」


可青年未有停下來,他依舊發狂地尋找著。


最後,在一輪狂笑聲下,他倒在自己的嘔吐物裡。


娜塔莎幾經辛苦才把他抬到床上,


不眠不休地照顧著青年,


可是再次醒來的青年再也沒有了昔日溫柔的眼神,


他惡狠狠地要求娜塔莎釋放地下室那群人,


娜塔莎哀求過族人數遍,才允許娜塔莎動用地下室的人類。


籠子一打開,男男女女立即湧出,青年欣喜的正想要擁抱這些殘存的同胞,卻發現他們只是空有人類軀殼的動物。


原來打算一起逃走的青年,看著「人類」慌忙逃跑,他卻跌坐在地上。


青年不吃不喝不睡,就只是直盯著窗外,大概緬懷著從前的美好生活。


娜塔莎不敢靠近,只得在不遠處放下食物,然後悄悄地凝望他。


直至確認他入睡後,才安心地倚著柱子,闔上雙眼。


黑暗中,青年亮起雙眼,手持小刀向娜塔莎走近,


持刀的青年看著娜塔莎那雙無辜的複眼,始終還是拋下刀。


青年早已不知自己算是怎麼一回事,


尊嚴到底是人類文明的產物,還是牽絆?


無論如何,他只想保有自己最後一絲尊嚴。


明天一早,娜塔莎張開雙眼只見青年掛在白綾上。


***


「娜塔莎!」弟弟的叫喊聲又把她拉回現實。


對呢,現在青年早已死去,那麼這一切還有甚麼好留戀。


她一聲不響,任由弟弟強行灌她進食。


不消幾天,她的身體已經出現劇烈的變化,


這個身體,所有的構造,也是為了繁殖而設計。


從卵、稚蟲,走到現在亞成蟲,吸收的一切養分,

也是為了即將到臨的成蟲而設計,


那時她將繁殖下一代,並被下一代吸盡養分死去。


不過,目的何在?


匆匆一生,就只為了繁殖?難不成就沒有其他意義?


娜塔莎記得青年說過,繁殖是天性,因為想要將「自己」留存下去,但繁殖是不是唯一手段。


知識、創作也是其中的手段。


***


弟弟在床邊放下嫁衣,娜塔莎捉住弟弟的手,


將人生的意義向弟弟述說一遍,


卻只是被弟弟冷漠對待。


畢竟娜塔莎是家族中那個怪異獨行的那位,


若任由娜塔莎逃離繁殖的枷鎖,


整個家族,所有秩序將會崩潰,


所以娜塔莎注定要死在繁殖的路上。


無法改變,無法改變,從一開始她不過是隻蜉蝣,


所以她不能與青年相戀,也無法改變自己基因早已注定的命運。


但,這不重要,至少她覺得活著是一種快樂,


探索無窮無盡的世界,是她的追求。


那不就夠了嗎?


娜塔莎沒有在那晚的婚禮現身,戴上青年所贈的項鏈,


拍著翅膀飛到遠處,


不再回頭了。
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
聽說形態變為成蟲後無法多活過七天,


管他的!


這七天,娜塔莎隨處飄蕩,到處看風景,


發現世界很大,新奇事物很多。


最後娜塔莎來到了一個洞窟,


在那裡好好生活,靜待第七天的來臨。


然而到了第七天,娜塔莎沒有死去,


沒有人知道最後她活到幾多歲,


但新一物種的智慧之源,


是由她開始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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